窗台的绿萝又抽出新叶时，我总会想起二十岁那年的夏夜。男生宿舍的楼道里飘着汗味混着泡面的香气，走廊尽头的洗衣机轰隆隆转着，我们六个糙汉挤在三张上下铺床上，举着手机闪光灯拆快递 —— 是从网上团购的球鞋，高仿的 AJ 鞋盒被划开时，整个寝室的欢呼差点震落天花板的墙皮。​
那时候总觉得日子长得像操场跑道，永远有下一圈可以挥霍。会在零下五度的冬夜，裹着两床棉被在宿舍开黑，输了比赛就用冷水洗把脸再战；会为了凑齐网吧通宵的费用，连续三天中午啃馒头夹咸菜，嚼到太阳穴发酸时就拍着对方肩膀喊，等老子发工资了包下整个 VIP 区。​
第一次领实习工资那天，我在公交站买了瓶冰啤酒，泡沫溅在 T 恤上都顾不上擦。晚风卷着梧桐叶掠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，我盯着自己映在上面的影子，突然觉得那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小子，好像能撬动整个世界。后来才知道，那种莽撞的自信有多珍贵 —— 不是因为拥有多少底气，而是相信明天一定比今天更亮。​
最怀念的是凌晨四点的自习室。台灯在考研资料上投下小小的光圈，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，藏着无数个关于未来的猜想。有人偷偷在草稿纸背面画游戏地图，有人对着高数题抓头发，却在天亮时抢着把最后半袋饼干塞给对方。那时候的烦恼像海绵里的水，挤一挤就没了，而希望却像春天的草，拔节的声音都能听得见。​
上周整理旧物，翻出泛黄的毕业照。照片里的我们站在香樟树下，有人勾着别人的脖子比中指，有人故意挺着啤酒肚耍帅，阳光在每个人的胡茬上跳着舞。突然发现，原来那些被我们嫌弃过的毛躁、冲动、愣头青，早已成了岁月酿出的蜜。​
如今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，偶尔还会闻到和当年一样的泡面香味。回头望去，仿佛能看见二十岁的自己，正背着双肩包朝我跑来，书包侧袋插着的篮球，还在晃悠着拍打大腿。